观照时代生活 探索多种可能！2023年度河北文学榜小说榜观察

编者按

4月23日，2023年度河北文学榜揭晓，依据文学体裁分为小说、诗歌、散文三个榜单，每个榜单各有10篇（部）作品上榜。本报特邀我省三位评论家，从入选作品的价值导向、题材类型、文学品质、美学追求等方面进行品鉴，以期读者能够更好地欣赏和理解作品的艺术价值，进一步推动河北省文学创作繁荣发展。

2023年度河北文学榜小说榜入选的十部作品，囊括了长篇、中篇、短篇小说，它们所描摹的世态人心、命运人生，氤氲回荡的种种情感与情绪，凸显了腾挪其中的人性张力，深度参与着中国当下叙事现场样貌的建构。

作为“80后”小说家，焦冲的《女人四十》展现的是同龄人现实与内心的成长经验。小说讲述了四位“80后”女性人近中年生活中的凡俗与起伏，笔墨重点落在她们的情感与婚姻上，并由此展开对一代人的生活描摹与精神微雕：情感和家庭模式、社会处境，以及更内在于精神尺度上的种种嗔喜悲欢，尤其是面对“不惑之年”的种种困惑，以及奋力“解惑”过程中人物的选择与行动。她们的中年危机，其实是每一代人的心路历程，小说也因此获得了更具代表性的叙事说服力。值得一提的是，各色人物的讲述始终在一种淡然的氛围下，流露出作者对自己笔下人物的深刻理解和体恤。焦冲说：“这才是真正有力量的慈悲。”

刘荣书《安乐之地》刊发时，编者曾评价它“可说是一幅孤独老人走向晚年的互助图”。诚然，小说在故事与叙述表层呈现了面对衰老与死亡时的众生相与心灵图景，但其立意不止于此，而是着力于更深层次的探寻——人在世界中如何与自己为伴，如何真正安顿自己。比如女主人公闻欢，她曾努力寻找现实的依靠与扶助，但远未达到肉身与精神的真正安宁。这是每个人都注定要经历和面对的现实与灵魂处境。作者在创作谈中说，这篇小说“触碰的是一个沉重的现实问题——人至晚境，特别是那些生活在乡村的老人们，将如何面对‘终老’等一系列问题”。《安乐之地》延续了刘荣书作品中一直以来的悲悯底色，而他在《珠玉记》《信使》等小说中展示出的极具感染力的叙事，在这篇小说中却着意做着减法。这使得小说更朴素，更意味深长。苗艺《最后的格格》也讲述了如何安度晚年的故事。主人公金泓雯曾是父母万千宠爱的女儿，是家中骄傲强势的大小姐。当她成为空巢老人后，也被种种身心的无奈和狼狈包围，怎么维护“最后的体面”成为老人最后的执念。刘荣书的小说很多取材于新闻事件，《安乐之地》亦然；《最后的格格》则来自作者的熟人故事。当新闻和听来的故事进入叙事成为写作素材，小说家如何重构故事与人物，令其在文学层面生发出独特的意蕴，两篇小说提供了文本典范。

《小秋在大理》中，青年作家张敦在小说写作上的自我突破清晰可见，这是他创作中色调相对明亮、思考更显深入的作品。主人公小秋是进城打工的女性农民工，在人们的印象中，这个身份似乎与“大理”和“度假”格格不入，而小说中作为叙述人的“我”，更是反复强调这种违和与矛盾，文学上的张力恰恰就发生在这种矛盾与格格不入中。小说中的“我”是一位保守的48岁进城打工者，在“我”的视角下讲述小秋的诸多“不正常”，比如她学着城里人跑步、发呆、看书，反复感慨自己“白活了”“要活得像个人”——小秋是被刺激或说被启蒙了，她开始试着琢磨生活的真正意义与可能性，有了人之为人的思考自觉，而不再完全按照惯性浑浑噩噩地活着。《小秋在大理》想要表达的意蕴丰富多义：比如新时代中人的生存境遇，比如性别视角的认知差异，比如现代以来“出走”之于女性的特殊意义，比如人在镜像中的自我观察与认知——既有对现代以来经典文学议题的延续与回应，又有新的开启。而这些在作者笔下，都浓缩于一对中年打工夫妻短暂的“生活在别处”的微观场景和简单人物关系中，小中见大的叙事功力可见一斑。结尾处，小秋回到家里，回到自己之前的生活里。作者没有顺着庸常的叙事套路给人物“硬凹”一个决绝的结局，这更令人信服，更符合生活的真实逻辑，又有足可期待的新的可能性。

小说始终要面对的难题之一，是它与现实和当下的关系。而近年来作家面对愈加丰富复杂的当下经验时，却有一种不自信和迟疑。文学应该以怎样的方式，从什么角度介入现实？小说《女人四十》《安乐之地》《最后的格格》《小秋在大理》让读者看到，文学如何同当下生活真正有效地进行对话，小说如何记录与呈现一个人在命运给定的具体情境中勇敢前行。

另外一些优秀小说，则在呈现外部世界与内在心灵的延展交错中，拓展着阅读者的人生宽度与厚度。《小石楼》延续着作者云舒对于金融题材的执着偏爱，围绕城市里一座小石楼的拆迁，串联起三个家族几代人的命运人生，其间穿插着对一段红色金融史的钩沉与打捞，历史与现实、财富与精神追寻在文本中巧妙融合。朱阅平《护林侯》则在乡村振兴大背景下展开叙事，塑造了独具个性和文学审美价值的护林员刘品的人物形象，以中篇的篇幅营造出“史诗”感，实现了主旋律创作与现实主义文学表现上的新意。从题材多样性角度来说，阿英《壶天》、言九鼎《藏锋》是对河北小说创作的一次开拓，无论抗战背景下手艺人投身革命洪流的智谋与大义，还是军旅人生澎湃起伏的心路历程，都在小说人物谱系中提供着新鲜的形象与经验。贾若萱与焦雨溪都是“95后”的年轻小说家，如果说贾若萱在《让我看看你的伤口》的叙事仍残留着青春物语的些许文艺腔，焦雨溪小说集《月燃》则清晰呈现了她的创作成长轨迹，从略显心急、伪装成熟的叙事腔调，到回归自然朴素。她们作品中所提供的经验和情感表达，令人耳目一新。两位年轻小说家作品上榜，显示出河北文学榜关注视野的开阔，更是对河北文坛既有叙事现场的冲击与挑战，未来可期。（金赫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