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致敬河北文艺力量|边发吉: 在杂技艺术道路上追求,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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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发吉
出生在沧州的边发吉,自幼习武,喜欢杂技,性格爽朗讲义气。
32岁担任河北省杂技团团长,与杂技结下不解之缘,几十年来,他不断探索,从创作导演到理论研究都堪称杂技界的扛鼎人物。
他策划、创排了《清宫乐韵》《水流星》《集体武术》《轻蹬技》等一大批富有时代气息的优秀杂技作品,策划、导演了《中华魂》《故乡》《玄光》《天缘》等大型杂技主题晚会。他的作品荣获法兰西共和国总统奖、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金狮奖、文华奖等奖项。他本人也获得了河北省文艺最高奖“关汉卿奖”、中国杂技“金菊奖”终身成就奖和中国文联“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
诸多荣誉加身,他却说这都是身外之事,一个艺术家要只管拉车,不要问路。
他说,在艺术道路上不断追求虽然艰辛,但是幸福的。
边发吉在挥毫泼墨。
记者:你是杂技专家,但最初从事的是音乐。
边发吉:我的老家是沧州最西边的肃宁县。打我记事起有个“画眉张”,他口技全国知名。从小耳濡目染,可以说我们听着他的口技,看着杂技长大的。沧州人好习武,谁家有男孩都要会打武术,练点什么。所以,我小时候也是受那种环境影响,我会打武术,也喜欢杂技。
后来到了1970年,上学可以上杂技团,但是我去的时候不是学杂技。杂技团都有乐队,他们说你还是学音乐吧,音乐你有天赋。加之家庭环境影响——我父亲在家乡那一带很知名,就是拉胡琴,唱京戏;后来我几个兄弟,包括我的大哥二哥,都是知名的琴师,到现在依然活跃在舞台上,尽管岁数不小了。
到了杂技团开始学音乐,学乐器。那时候弹琵琶的人少,全沧州市也超不过俩人学琵琶,就让我学琵琶。到1970年底,就给我送到那会儿刚恢复的河北戏校,现在的河北艺术职业学院。当时,他们办公学习就在河北师范大学院里边,我就在那儿开始学琵琶。一下就学了十几年。
记者:先在河北,后到北京,到中央音乐学院等专业院校师从名师。
边发吉:1980年,我参加了全国琵琶钢琴比赛,当时在华北地区除了中直院团、院校的,好像获奖的还不多,我算其中一个获奖者。1980年,上海广播电台《星期日乐坛》每周用45分钟专门介绍我的演奏和作品。
大概是1982年,我的琵琶专辑在上海出版社出版。后来到中央电视台又录琵琶专辑,叫《流浪者之歌》。
记者:《流浪者之歌》?印度电影《流浪者》的主题曲?
边发吉:专辑收录了14首古今中外乐曲,由中央乐团的乐队伴奏,著名作曲家王酩配器。这盘专辑当时卖得很火。
边发吉在第十届中国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任评委会主席,宣布评奖结果。
记者:你在什么样的契机下,开始真正从事杂技工作?
边发吉:这说来话长啊。1976年,河北省杂技团成立。我是1976年调到省里来,一直在琵琶在音乐这条路上。20世纪80年代,我的专辑出来了,独奏音乐会也开完了,有人说他是一个合格的艺术家、琵琶演奏家了。大家给我评价之后,我觉得还不够,还要去努力。
河北省杂技团越办越不好,正好也赶上体制改革,有的人说这个团该解散了,经营不好,效益也不好。也有的人说搞承包啊,让它独立出来,看看谁来做。其实当时呢,我不喜欢当官,我就想搞业务,那会儿年轻人嘛还有点小清高,搞专业很神圣。
记者:后来想法变了?
边发吉:后来呢,我决定参与一下,一夜就写了一个招标承包方案。招标领导小组评委经过多次协商,认为我的方案不错,可以当团长。
我上任当天,召开全团大会,一个个点名,整顿纪律。再一个我宣布业务考核。考核不是目的,关键把这个团要管理起来,艺术家们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同行知道,十天不练观众就知道了。特别是杂技不练不行啊,我把我的生命托付到你的手里,基于相互信任,基本功必须强硬,不强硬不行。
记者:那时候还经常带团出国演出。
边发吉:那会儿,只有中国对外演出公司才能批准你出国。那时候国际市场非常好,后来我就到文化部,到中国对外演出公司,给人家讲情况,要任务,找活干。
我们到了日本,在电视台录像,四个小节目,每个节目演两次,录完了就几十万块钱。那会儿全团工资才20多万,我这去了几天,不算每一个人发的,光带回来的就30多万。
记者:这是在国际市场上挣到第一桶金。
边发吉:当时,我的精神头儿一下就起来了,抓新节目,抓创新,一定要把这个团办下去,办成全国、全世界第一团。因为我们祖宗留下块光芒四射的牌子,叫中国吴桥杂技。
记者:你是怎么想到把编导引入杂技行业?
边发吉:杂技当时没有导演。杂技没有导演不行,是综合艺术, 比如说舞美、灯光、音乐、服装、化妆、道具、表演。我一直喜欢杂技,我见杂技人那种坚韧不拔、积极向上、憨厚忠实、老实,那种不怕苦不怕累,勇攀高峰的精神,我就特别崇拜他们。后来我又开始研究杂技,研究如何使杂技从杂耍的竞技的单一的这种表演模式,走向综合艺术发展之路。编导杂技一路走下来,后来就走向了国际。
记者:《清宫乐韵》是不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边发吉:杂技不能干练干演。那会儿人们都说杂技只能有情趣,不能有情节,我说我试试看。清朝的康乾盛世,文化很有意思,包括穿衣打扮,穿的寸子。《清宫乐韵》赋予这么一个名字,把我们的人物形象打造出来,再加上我们的技术技巧揉进来,再把音乐综合艺术搭进来,更烘托出技术的高难,意味的深厚,后来我试了试,挺好。
这个节目通过把中华民族的文化符号融合进来,既好看,又好听、好玩。这个节目首先在吴桥国际杂技艺术节比赛获得了金狮奖。后来由国家推荐到了巴黎,参加法国“明日与未来”国际杂技节,获得所有节目最高分,拿到法兰西共和国总统奖,跟第二名差出了16分。
应该说直到今天,杂技不但有情趣有情节,我们还能完整地表达故事。我做了很多剧目,包括以杂技剧的形式呈现,后来在全世界铺开。艺术的生命力在于创新,纵观中国艺术史、世界艺术史,有多少个艺术门类,到今天濒危或者已经消亡了,究其主要原因就是没有创新。
记者:所有艺术都有创新的空间。
边发吉:我秉持着一个理念,所有的艺术都有创新的空间。比如我把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符号揉进去。《天缘》就是自然美,人与天、人与地、人与自然万物相互依赖和谐共存,这种理念就来自于老子思想。
后来受邀做广西的杂技剧《百鸟衣》。壮族的鼓是非常知名的,大鼓中鼓小鼓,怎么把它揉进晚会里去?杂技蹬鼓,敲大鼓钻圈,空中叠起,跟人物紧密结合起来,与情节勾连起来,我发现这又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当今,现代与后现代交叉时期,任何一个单独的艺术门类,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市场和广大受众的审美需求了,必须“离经叛道开新径,违师背典出奇章”,必须“创新”。
边发吉:杂技是我们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艺术。改革开放40多年来,可以说中国杂技突飞猛进地发展,河北是个缩影。中国杂技界这些年来做了很多很好的尝试,比如广州长隆,那是典型的文化产业园区。2005年,我在广州长隆导演的长隆大马戏,原来叫《森林密码》,那台晚会到今天依然还是杠杠的。
近些年,全国的文化产业园区,包括迪斯尼、欢乐谷等很多品牌,都有杂技。没有杂技不成“班”。杂技主题公园在全国蜂拥而起,如雨后春笋,安徽、河南、陕西、山东等地,都有大的杂技产业园区,非常漂亮。
记者:杂技无处不在。
边发吉:杂技不但是优秀的传统文化艺术,更是当今文化产业靓丽的一朵花,会越走越漂亮。发展了艺术,丰富了我们经济,何乐而不为?
记者:“行经万里身犹健,历尽千艰胆未寒。可有尘瑕须拂拭,敞开心扉给人看。”你常用这首诗形容杂技艺术。
边发吉:任何一个艺术门类的存在,你总要找到它的文化基因。坚韧不拔,积极向上,不畏艰难险阻,勇攀世界高峰,恰恰是杂技的精神。杂技艺术凝聚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传递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杂技是一种生命的托付,比如说空中飞人,我从这边把人荡过去,那边抓不住就有生命危险。杂技艺术越走越辉煌,越走越久远,为什么?没有中华民族文化的孕育,这门艺术也走不了三千六百多年,它根植中华民族文化这厚重的大地。
我一直主张艺术没有对错之分,有高低之分。高了,就是符合了艺术的内在规律了,大家审美的规律了,市场的规律了。
任何一个伟大的时代,必然产生一个时代的伟大艺术。这个时代,伟大艺术必然会带着浓烈的时代气息和烙印呈现在舞台上。没有做出符合这个时代受众所需求的艺术作品来,你就不是个好艺术家。
记者:你学音乐,从事杂技,还写剧本,做导演,涉猎很多行业。
边发吉:有人说你究竟是干什么的,我说我也不知道。写剧本的?不是。说书的?不是。搞音乐的?我是半拉。是导演?我是蒙的。你是诗人、书法家?我都不是。我是个杂家。
记者:荣获中国杂技“金菊奖”终身成就奖、河北省文艺最高奖“关汉卿奖”,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你身上有很多光环,可是每次填履历表,你都填“出身农民,学历初中”。
边发吉:要想有地位,首先有座位,但是我没想着有地位。我1970年离开的农村,直到今天,有的部门让我改出身、学历,我说不。我觉得我很光荣。今天在各种表格里填就填“出身农民,学历初中”。
再一个呢,我个人觉着你出了成绩,国家不会亏待你。要想要得不到,不想要能得到,想要非要要,一笔全勾销。你只管拉车,只管干你的事,荣誉那都是身外之事。
获得那么多奖,我觉得这些都是过去,不值得骄傲。不管干什么,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一定要把它做到最好。只要努力了,我就觉得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记者:你已经60多岁了,还在努力。
边发吉:已经60多岁了,我还觉得我还应该做。这次我仍连任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杂协主席。每一次选举之后,我只觉得沉甸甸的。我会谋划下一步中国杂技如何布局、如何发展,比如高等教育的问题怎么办,如何把高等教育做得更好,能为杂技行当开拓一条新的道路。
追求艺术的最高点究竟是什么,这是一辈子追逐不完的,这条路是漫长的,也是艰辛的,但是愉快的、是幸福的。(燕赵都市报纵览新闻记者李为华 康瑞珍 闫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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