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览深一度 | 板胡：燕赵大地的“慷慨之声”

燕赵都市报纵览新闻记者 旭光

在中国戏曲的历史长河中，河北梆子以特色鲜明的唱腔和艺术魅力独树一帜，而作为河北梆子主奏乐器的板胡，更是在戏曲创作尤其是音乐创作的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近日，河北梆子剧院乐队中心主任、国家一级琴师孟全胜，讲述了板胡的特点以及戏曲音乐创作的历程。

河北梆子剧院乐队中心主任、国家一级琴师孟全胜

特点：慷慨悲壮的情感更加强烈

板胡与河北梆子的关系源远流长，自从200多年前河北梆子诞生之日起，板胡便成为最早的“三大件”之一，不离不弃。

所谓“三大件”，是指河北梆子最早的伴奏乐器——板胡、枣木梆子和笛子。为什么用板胡而不是京胡、高胡等其他同类乐器呢？孟全胜说，河北梆子由山陕梆子演变而来，旋律或高亢豪放激越，或慷慨悲壮凄凉，只有高音板胡可以很好地将这种情感表达出来。“相比之下，二胡属于中高音域乐器，虽然表现力也很强，但在慷慨悲壮方面不如板胡。尤其是一到悲调的时候，那种锥心的凄苦，还是以板胡独奏更好，它所代表的就是北方这个剧种。”孟全胜说，“板胡的发展也不尽相同，比如天津板胡里外都是丝弦，而河北板胡都是钢弦，接近于歌剧板胡，又粗又硬，为了避免受伤，按弦的手指上需要戴上指帽。”

在板材的制作上，板胡与同类乐器也有区别。“梆子板胡是梧桐木板子，一出来就是‘杠杠’那种特别洪亮的声音，而二胡和京胡外面都是蒙的蟒皮，声音比较柔美。过去在山区里演出，很远就能听到板胡、梆子和笛子的声音，穿透力特别强，调门也是所有剧种中最高的。”孟全胜说道。

板胡还有一个特殊之处，那就是在乐队之中，只能有一把板胡，“多几把二胡没事，板胡多了肯定乱套。”

作用：相当于乐队的“第二指挥”

对于河北梆子而言，板胡属于领奏乐器或主奏乐器，在乐队当中相当于“第二指挥”，主要起到引领和“托腔保调”的作用。

经常观看戏曲演出的人们可能会注意到，板胡一般都在舞台边上，也就是侧幕条第一位置，接近演员，而且背对观众。“这主要是方便与演员交流。演出时，你要眼睛看着曲谱，耳朵去听演员的演唱，演员要把信息第一个提供给你，要注意他每一个细节上的微小变化。平时练功，板胡都是和演员一起，已经形成了默契。比如，演员嗓子不舒服，哪个高音区有可能上不去，经验丰富的板胡会与演员有微妙的眼神交流，对演员嗓音用气程度迅速作出判断，及时通过娴熟的手法弥补过去。”

河北梆子剧院乐队中心主任、国家一级琴师孟全胜

但是，即使准备再充分，受各种因素的影响，演出现场也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这个时候愈发体现出板胡的重要性，那就是“托腔保调”，“简单来说就是救场。当演员状态不佳或者心里没底的时候，由板胡引领他走到正规的调门和节奏。有时候演员会出现忘词或者漏词，突然跳到后面去了，板胡就得跟到后面，整个乐队也跟着板胡走，让演员不露怯地顺利演下来。”

孟全胜说，有一次在省艺校演出《陈三两》时，就出现了忘词的一幕，“演员第一段唱完，直接就跳到第三段了，然后又返回第二段。因为这个戏的谱子是平板二六，唱腔基本相同，你要不反复死记硬背这些唱词，不深刻揣摩的话，很容易来回倒调。那么作为板胡和整个乐队，就要随机应变，除非演员发现唱错主动停下来不唱了，只要他还开口，唱到哪跟到哪，一个字一个字地去伴奏。我们这里有一个令，就是起、收，什么地方收，那叫锁板，锁住了，他就不往下唱了。而且现在每出戏都有相应的曲谱，非常清楚，演员跑不了，观众一般也看不出来。”

还有就是一些新人或者年轻演员，由于舞台经验欠缺，导致节奏有跑偏的迹象，这个时候板胡就要“往下拽一拽”，回到正常的节奏中。

创作：对剧情的升华无可替代

音乐，尤其是核心唱段的音乐，对人物的刻画和剧情的升华无可替代，而板胡则是第一个接触一部戏主旋律的乐队成员，重要性可见一斑。作为国家一级琴师和河北梆子剧院的“四大板胡”之一，孟全胜除了担任剧目主奏之外，还参与创作了《子弟兵的母亲》、《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大青衣》、《新陈三两》等十几部剧目的唱腔设计。

孟全胜以《子弟兵的母亲》中的一个情节为例，讲述了戏曲音乐的创作历程。主人公戎冠秀是全国闻名的英雄模范，被誉为“子弟兵的母亲”。在这个戏当中，戎冠秀的儿子兰金去参加抗美援朝，胜利之后志愿军返回国内，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戎冠秀和儿媳妇喜花正盼着全家团圆，“吃甜甜的月饼”，却等到了兰金的阵亡通知书，“团圆的日子突闻噩耗，安慰了喜花之后，独自站在院子里的英雄母亲一转身，面对着惨淡的圆月。为了表达出那种凄凉的意境，这个地方选用了板胡的三把位高拉的起奏，引出整个唱段。”一边说着，孟全胜一边哼出了这段旋律，“得儿郎~得儿咙~得~儿咦~儿咦~儿来动……这种凄凉的声音，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起奏过后，戎冠秀悲痛欲绝地唱道：老眼不敢抬头望，一轮明月似冰霜，天到中秋夜风凉，老来丧子痛断肠……“板胡用在这个地方恰到好处，能够把整个剧情聚焦，把大家带到一种辛酸、一种回忆的氛围之中。”

不过，板胡并非只能表现慷慨悲壮的一面，欢快的节奏同样有独到之处，类似于歌剧板胡，华彩的地方很多。“说几个大家都知道的。歌曲《好日子》和《今个真高兴》，里边就有板胡；还有央视《西游记》猪八戒背媳妇那段音乐，也是非常独特的高音板胡。”

发展：盼望更多的优秀人才加入

目前的河北梆子剧院中，虽然拥有“四大板胡”，但也不可避免面临断档的问题，“这几位当中，一位接近退休的年龄；比我小的两位也都年过而立了，急需这方面的优秀人才补充进来。”

据了解，各地的艺术院校设有板胡课程，也吸引了很多学生，但达到一定的水平绝非很容易的事情，“这就给教学和人才培养提出了更多的课题。应该说，从事板胡演奏，并没有太大的限制条件，但必须下苦功夫。”孟全胜说，“比如说对音乐的理解有多深，对唱腔吃透没吃透，掌握的专业知识和演奏技巧有多少等等，都很考验功力，要想现场演出时运用自如，确实得十大几年的功夫。”

孟全胜介绍说，经过很多老艺术家和老艺人等前辈的努力，河北梆子板胡在演奏方法上已经有了很高的水平，但还不是最先进的，“作为现代的板胡演奏者，应该与时俱进，多向其他剧种比如秦腔或者歌剧板胡靠拢，与音乐相结合，充分发扬板胡的特色。希望能有更多的年轻人走到这个行业里面，为河北梆子事业的发展奉献自己的力量，也希望社会各界多加扶持和关注，让大家更广泛地感受到河北梆子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