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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的文化·行走大运河|河北故城:醉了面香醉酒香

2020-11-13 05:11:25 来源:河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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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在展示故城挂面生产技艺。河北日报记者田瑞夫摄

【记者手记】

再到故城已是暮色深垂。顺着堤岸溜溜达达,有着老友重逢般的亲近和欢喜。风凉而细碎,一路走到挑檐八角的息浪亭里,歇下脚,望向远方九曲十八弯的河床,悠然而行的大运河在这蒙蒙夜色中有如沉默的苍龙,带着阅尽沧桑的坦然与从容,让人莫名生出几分悲壮。同行的故城县文物管理所所长姜玉岭最是个会讲故事的人,给我们絮絮叨念着那些村庄、堤坝的传说与过往。

天上皓月如盘,光芒散落在这似有似无的水波里,碎碎的,闪烁摇曳成银光点点,如同凤鸟的尾翼……

姜所长给我们讲了个“龙须凤尾”的故事。传说当年乾隆皇帝沿运河南巡至此,驻跸甘陵驿站,当地官员呈上一大碗香喷喷的挂面,乾隆吃了龙颜大悦,御笔一挥亲题“上用龙须凤尾贡面”几个字。自此以后,故城挂面扬名天下。1900年,在天津举办的九国手工制品评比大会上,龙凤贡面荣获铜牌。前些年,龙凤贡面被列入河北省首届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夜深了,“龙须凤尾”几个字被他用当地方言咬在唇齿间,竟有了戏曲念白的味道,平添几分神秘。

次日凌晨四时,一车人迷迷瞪瞪来到一处院落前,大狗汪汪叫,风一吹,清醒过来。一个带着白色厨师帽的中年汉子大步迎出来,手上全是面粉。“他叫刁建民,是龙凤贡面的第六代传承人,三十多年了,他每天都这么早,用你们城里人话说,可以看到凌晨三点多的故城。”姜所长笑着给我们介绍。

有人引着我们洗手穿鞋套再消毒,然后进入车间,十几个人有条不紊忙碌着。“面和好了要搋面,接着要醒面,醒好再搋面,刷油,再醒,醒好后开大条,再上油再醒……”刁建民自己也被这口诀一样的介绍绕笑了。“最重要的环节是最后的抻面,但是之前要有八个来小时、二十多道工序的准备工作,从凌晨三点到上午十一点左右,根本停不下来。”已是初冬,袖手旁观也觉得有些冷。

天刚蒙蒙亮,女主人在外头招呼着:“面好了,都快来尝尝。”会客室里,几个大碗中银丝盘卧,香气氤氲里躺着胖胖的荷包蛋,有人声音热切地劝着“趁热趁热”。“白如雪、细如丝、空如竹、韧如藤。下锅即熟,久煮不烂,这一箸挑起,碗内无汤,再放回去又清汤满碗。”男主人叨念着空心面的神奇,他筷子起起落落间,我们的面已经呼呼噜噜进了嘴,身上也暖了起来。

车间里,师傅们各自忙碌着。不知过了多久,刁建民轻轻一句:“抻面了。”眼前的情景似乎一下转入了戏剧高潮部分,这些与吃喝分不开的劳动竟有了强烈的艺术氛围。白色身影幻化成配合默契的舞者,他们站到高高架子前准备“起范儿”,长扦上的面条,如同织布机上的经线,悬在半空,抻面师傅双手握住竹扦,柔且有力地抖动,慢来,慢来,悠忽间,万千银丝如瀑布飞流而下,险险乎几欲垂地,而绝不会及地,齐齐整整挂在那,龙须面就抻好了。

面粉香气钻进鼻孔,心里分外踏实熨帖起来。桌旁负责分装的大姐熟练地截、戳、捆着晾干的面条,一气呵成,细若发丝的面握在她手中竟成了乐器,沙沙,唰唰……

茶要新,酒要陈。带着一身面香,我们来到一处酒厂。故城的老品牌甘陵春,源自乾隆年间的工艺,后来一度失传,新中国成立后才又红火起来,渐渐远销海内外。真正的酒香不怕巷子深。

酒不醉人人自醉。游走在一堆堆散发着酵香的红高粱间,已有几分微醺。登上二楼下望,大大小小的陶坛与木桶组成队列方阵。“老掌柜”陈树生指点着他的队伍,“这是严格按年头划分的,一会你们闻闻看有什么不同。”有人踩梯子掀开陶坛的红盖头,刚露一缝,香气袅袅钻入鼻孔,有的醇厚,有的清浅,有的则带着几分恣意与妖娆,耳边是吱扭吱扭有节奏的酿酒声,脑子变得不大清楚,只生出高歌一首“说走咱就走”的豪气,似有什么从运河的那头发散出来,穿过长长久久的历史,香喷喷来到我们跟前。

“子瞻久旱逢甘霖,玉浆琼液消愁魂。举杯邀得窗前月,欲与吴刚把盏饮。”姜所长朗声诵道。传说大文豪苏东坡被贬定州任职途中,经过故城郑家酒馆时,得饮店家陈酿老酒,说是如饮甘霖,所以给酒起名“甘霖春”。古时候,故城隶属甘陵郡地,酒馆掌柜听不清,将错就错叫成了“甘陵春”。

酒微醺,有点迈不开脚步。“我们这儿的宝贝多得很哩,走,接着串门去。”住在老小区里的霍宝生大爷拉着我们进里屋看他满墙“珍宝”,两道山西会馆楹联满是旧日情怀,一块三尺来长的横匾上写着“复和永染坊”几个字。作为大染坊第五代后裔,霍大爷对故城的历史如数家珍:“我们故城郑口有三道老街,一道街多开车马店,最讲诚信与厚道,挨着的便是沙河,水清澈见底,小鱼游来游去,我们小时候常常捧水喝,甜得很呐!二道街最热闹,72号是山西会馆,有东三门西三门还有北门,有大殿、鼓楼,还有戏台。周遭是绸布店、首饰楼、肉铺、茶店、锁匠铺……各种店铺应有尽有。三道街上是当铺银号和竹器木器店。据老辈人说,郑口街上最多时候有二十来家染坊,老染坊一到秋冬季节特别忙,二道街上还有个鱼市,早上从运河里逮的鱼就在鱼市贩卖……”在霍大爷的讲述中,那车来船往的盛世繁华似乎都装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了。

老街沧桑。影剧院旧址里,破旧的帘子上积着厚厚的尘土,稍微一抖,在阳光下飞舞起来,不能不说心中有几分遗憾。此时,碰见一个带着故城大运河文化带建设志愿者讲解员标牌的小伙子,他正同几位外地游客眉飞色舞聊得热闹:“你们别看这会儿还在规划中,真正等新的文化街区建好,就能再现昔日‘小天津卫’啦……”

夜幕降临,天上朗星点点,地上灯光烁烁。堤岸边也悄悄繁华起来了,然而这繁华却又不同于城里的繁华。有熟人迎面而来,跟姜所长开着玩笑:“咱这得算风水宝地吧,有水有景,在这走走那叫一个舒坦。”一个年轻妈妈正轻轻给孩子念着宣传板上的字:“故城境内的大运河逶迤向北,直抵北京。一河隔两省,运河以西为河北,以东属山东……”清风徐来,不禁想邀谁干一杯,古人与来者,随这茫茫的运河水自远方来,往远方去……(河北日报记者韩莉、田恬

责任编辑: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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