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中趣,两个“九零后”老头的对白
——专访韩羽读齐白石
大众对白石老人的印象无外乎是大画家,尤擅画虾,出身寒门,本为木匠,一生颠沛流离。再多些了解,也无非就是“润笔先惠,点景加倍”“无暇闲谈,贵客自重”,腰上永远挂串保管贵重物品的钥匙、生虫月饼待客等体现“小心眼”的真真假假坊间传闻。
近日,韩羽先生新书《我读齐白石》出版,录文50余篇,运笔轻松、言语诙谐,从细微处落脚,讲述白石老人为人作画的理、情、技、道,即便是话至“要害”,读来依然浅显易懂,且处处见趣。穿越近70年时空,将个妙趣横生的白石老人请至读者面前。《稼轩长短句》中有文令人印象深刻,“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看的人不由莞尔,说的是小路已开辟,鹤和猿等得急了,又是埋怨,又是惊疑,稼轩怎还不来?这话是稼轩老夫子自己写的,本来是他眷念着那鹤那猿,偏说那鹤那猿眷念着他。明代僧人雪峤有诗云:“青山个个伸头看,看我庵中吃苦茶。”“我”吃茶吃得舒然爽然,料想青山当也眼馋,个个伸头看哩。
韩羽先生自己处处有趣,便认准他人亦有趣,自己玩之以恭,便坚信别人也玩,也恭。近日,本报记者专访韩羽先生,听他讲述“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莫识其端”的白石老人,以及自己新书《我读齐白石》之妙。——编者
韩羽作品
一
“半”字之妙,完整与不完整
记者:您这本新书《我读齐白石》,主人公貌似是齐白石,细琢磨却发现白石老人背后藏着韩羽先生,可以说是两个“90后”老头的隔空约谈,谈的不仅是绘画,还有人生、时代和历史。在我的阅读视野里,凡是介绍齐白石的文章,在绘画艺术之外往往总要渲染他一生的凄苦,可是您这本书里却到处都是趣,类似于“扑哧一笑”“不禁莞尔”“看了笑,笑了看”的词句比比皆是,更有“谁能看了不笑”这样的大白话出现在题目中。况且给人感觉除了画中之趣,还有话外之趣,“趣画”始于“趣眼”,是因有了“韩趣”才处处见“齐趣”吧?
韩羽:我是《我读齐白石》这本书的主人公,这是大实话。既然我读,就必然带着我个人的有色眼镜。从我的角度,以我的兴趣点来观察。书里不到200字的引言还可以精炼成一句话:“齐白石的画笔,无论点向什么,那个‘什么’立即妙趣横生,可亲可爱起来。”齐白石的画笔如有魔法,小鸡、青蛙、鱼鹰、老鼠……他的笔尖一点,就跟原来不一样了。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就是更加有趣了,趣味盎然,奇趣无穷。而这“趣”从何来,我们画画的往往把它提炼成八个字——源于生活,高于生活。齐白石的高就在于永葆童心童趣。有童心,物物无不可亲;有童趣,则无往而不趣。齐白石画空壳螃蟹腿时,已然八十七岁,历尽寒暑,勘破尘嚣,“自有心胸甲天下”,只有老人之睿智与孩童之天真合二为一的眼睛,才能一眼看中那空壳螃蟹腿。也唯独如此,笔墨才庶几技进于道。
记者:“趣画”的确离不开“趣眼”,可这个“趣”在齐白石笔端又藏身何处呢?
韩羽:我这书里50多篇文章都在找“趣”,齐白石的画妙处极多,每篇说一点却也不能观其全貌。就拿开篇的《“半”字,大有文章》举例,他做的这幅《稻束小鸡》中有个半拉身子的小鸡。且莫小瞧这小鸡,虽然画上已有了八九只小鸡,唯它才是这画的“画眼”。因为恰是它的那半拉身子(另半拉身子被稻束遮住了)给了人们暗示——稻束后面可能还有小鸡。不仅使人们看到了稻束的前面,又使人们想到了稻束的后面,使画面的有限空间扩展成了画面的无限空间。草棵子配小鸡,九只鸡也好十只鸡也罢,平淡无奇,可是就因为这半只,画面变得活灵活现,视野无限。也正是有了这半拉小鸡,这画才圆满起来。在绘画上有个诀窍,叫完整的未必完整,不完整的未必不完整;真的未必是真的,假的也未必是假的。
记者:如此说来,似乎这半拉的比整个的更有视觉冲击力啊。我一下联想到很多跟半有关的诗句,比如“犹抱琵琶半遮面”“云鬓半偏新睡觉”“半江瑟瑟半江红”等。
韩羽:对,这些是明显的“半”个,你再去找还有呢,用“半”字来表现无限大,比如说“山色有无中”,这一有一无,你望都望不到边。或者“一城山色半城湖”,一城山色因为它太完整了,听了以后反而容易不经心。就比如你走在路上看见一张圆脸可能浑然不在意,某个角度突然闪出来半拉脸那一定会吓你一大跳。再瞧瞧“半城湖”这三个字,冲击力绝对能压过那“一城山色”。这说的就是这个“半”字和“一”字的辩证关系和其中的妙处,须得慢慢体会。
齐白石作品
二
师从造化,抒胸中逸气
记者:照您说的,这半只小鸡是“画眼”,是庖丁解牛那把刀,可以窥一斑而识全貌,可我读您这本书却感觉亮点散落各处,一时很难取舍判断,不知哪里下手才能尽快读懂您笔下的白石老人。
韩羽:借你一把“庖丁刀”。我在《“跋语”的跋语》中写道,最打动我的是齐白石为一幅昆虫画题跋“草间偷活”,这四个字的意思我解读为“为虫请命”。在一般人眼里,昆虫就是玩物,唯有齐白石这一句话展现出的是对花卉草虫的仁人之心,这是我在其他人画作中几乎没见到过的。再细探究,此心并非偶然,另一幅《剔开红焰救飞蛾》,看题目就知道是“欲拦下扑火飞蛾”的美意,而《与佛有缘》画的是一片叶子驮一草虫,浮在水上顺水而流,似是渡河。这些画佐证了他的悲悯心绝非偶发。读胡适《齐白石年谱》,见《白石诗草自叙》,其中写道:“越明年戊午(1918年,白石56岁)民乱尤炽,四野烟氛,窜无出路。有戚人居紫荆山下,地甚僻,茅屋数间,幸与分居,同为偷活,犹恐人知。遂吞声草莽之中,夜宿露草之上,朝餐苍松之阴。时值炎热,赤肤汗流。绿蚁苍蝇共食,野狐穴鼠为邻。如是一年,骨与枯柴同瘦,所有胜于枯柴者,尚多两目,惊怖四顾,目睛莹然而能动也。”“尚多两目”让人心惊,再瞧文中也有“偷活”字样,其“夜宿露草之上”,不也就是“草间”吗?而且,此草虫与跋语恰是这之后的下一年己未后所作,“如是一年”里,既与“绿蚁苍蝇共食,野狐穴鼠为邻”,自然也就会和各类昆虫相伴。自己遭受苦楚,就想虫子可能跟自己一样苦,恻隐之心大发,才有了“草间偷活”。那这些仁心的出处,便是生活中的种种际遇引发的感触,正如我们所说的“生活才是创作的源泉”,也应了画画的常说的那句“师古人还是师造化”中的“师造化”了。
记者:师古人还是师造化,这句话确实经常听说。在您看来,这“二师”对齐白石和您本人而言,哪个更要紧些?
韩羽:“师古人”简单地说就是“继承传统”,继承书法传统、绘画传统、技法传统,总之从古人那找经验;“师造化”却是要从生活中去观察、体验、分析、研究,找寻灵感。二者一纵一横交叉进行。从齐白石来看,虽不见得完全是主动去体验种种悲惨境遇,但坎坷经历的确成就了他独特的创作体验和风格。你问这两个“师”字哪个更要紧,我定要把“师造化”排在头里,这是我从以往的生活实践与创作实践中得出的看法。我俩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来自乡间,同具朴拙气,他是木匠我是农民,白菜、萝卜、青蛙、虾米皆可入画,以我眼观物,必然带有“我”的色彩。心中有趣,则无往而不趣;心中有忧,则无往而不忧。而“彼物”则往往像镜子,你哭它也哭,你笑它也笑。
记者:如此说来,衡量一幅画的好坏,是不是也可以根据这“照镜子”的效果,看看是否自己映在镜中,隐在画后?此外,如何才能穿透绘画的表象,发现隐于画面背后的真谛,换句话说就是如何更好地理解画中之“物”与画中之“理”的关系?
韩羽:的确很多画的好玩之处,就在于“画中有我”。白石老人的画笔总是既直白又含蓄,其实直白必须杂以含蓄,含蓄也必须杂以直白,因为没有直白的含蓄,令人费解。没有含蓄的直白,枯燥无味。换句话说,既一目了然,又玩味不尽。白石老人作画取材,多是生活琐事,最是普通平常,可他总能于平常中见出不平常,犹如白居易的诗那样“用常得奇”。比如一幅以钓鱼为题材的画,画面中就一根钓竿,五条小鱼,画跋四个字:“小鱼都来!”稍一留神,哑然失笑,因为这图最精彩之处显现出来了——钓竿底下没有钓钩,只有一团小鱼爱吃的东西。这实在太孩子气了,孩儿气到让人先笑之后抚掌赞之,复叹之。正如周颐所说:“若赤子之笑啼然,看似至易,而实至难者也。”一般人钓鱼,无外乎是钓来吃或钓来玩,或者钓了再放,放了再钓,来来去去,想的都是钓鱼人之乐,丝毫没想过被钓的鱼之苦。庄子更说“就薮泽,处闲旷,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不过就是消遣。钓鱼依仗的就是钓钩,这个钓钩对人来说是撒手锏,对鱼来说就是拘命的阎王小鬼了,一上去就没活。齐白石这位百岁老人画钓鱼图,大笔一抹,把钓钩抹去了,这一抹之间抹去的何止一个钓钩,简直是一扫群雄,把古往今来所有画钓鱼的技巧都给扫走了。这幅钓鱼图看似没有人,但是又隐隐有一个巨大的身影置身画后。从那没有钓钩的钓竿后隐着的,便是有趣和善的画家本人,这便是绘画上的无相之相。又说,何谓绘画中的“理”?其实绘画中的“理”没多玄妙,至浅显,当然也至深刻。它是来自作者对生活观察的结果。并将观察得来的抽象认识化为可视的形象。画中之“理”与画中之“物”,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反之,无物之“理”则空空洞洞,无理之“物”则毫无意义。如倪瓒所说,画画是“抒(我)胸中逸气”,从而画里出现了画家的独有的“理”、独有的“情”、独有的“趣”。
三
“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记者:您现在也已经是“90后”了,可是看您的作品,无论书画还是文章,风格总在悄悄调整中,这是顺其自然还是有意为之?关心绘画的人大多知道齐白石的衰年变法,他这个到晚年开始变法的“法”指的是什么,又如何去“变”,却似乎很少有人能说清楚,您是如何解读的。
韩羽:嗯,我确实一直在调整,其实每个人随着时间推移,都会起变化,从小儿到老叟,虽然你说不好如何界定哪天算小哪天算大哪天又变老,可是变化总在不知不觉间。还有一种是故意的变,比如现在很多人整容,鼻子眼睛都不是原来的样了,有的变好看些,有的更丑了,最怕是学了《聊斋志异》中的陆判,把别人的脑袋割下来,换到另一个人身上,太吓人。所以变之前一定要头脑清醒,切莫盲目跟风模仿。至于很多人都会说到的齐白石的衰年变法,大多只说他在技巧上学了谁,发生了何种样貌的变化,事实上,他的变化不在“技”,而在“道”。
齐白石50岁那年,他在端午节画了一幅画《菖蒲蟾蜍》,一眼望去,平平无奇,一个癞蛤蟆,一根菖蒲,这一类的画法极其多见。藤萝花草配个昆虫花鸟,画面显得活泛些而已。画中隐约有条黑线,一头拴着癞蛤蟆的腿,一头拴在菖蒲上。我不禁大笑:“癞蛤蟆被拘留了。”一幅无趣之画进化到有趣,居然一条绳子就够了,再探究便可发现,这画虽有趣,却是临摹扬州八怪之一李复堂的作品,甚至连诗都抄录一遍:“小园花色尽堪夸,今岁端阳节在家。却笑老夫无处躲,人皆寻我画蛤蟆。”知天命之年仿画此画,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一样顽皮的场景,这既可爱又讨嫌的顽皮之气便是童趣。而我想拿来做对比的另一幅画作,则是白石老人91岁所做《青蛙》,画面和前一幅很有几分相似,不过是癞蛤蟆变作青蛙,小绳儿变作了无意中牵绊住青蛙的水草茎儿。这一变,正像《论语》上那句话:“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青蛙自然比癞蛤蟆招人喜欢,绳儿到水草的变化才是神来之笔。前者是童趣,后者是天趣,四十一年才有了的这点“趣”变,才是衰年变法的“法”之所在吧。
记者:提到齐白石,似乎总少不了那句“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这个似与不似的“度”在哪里?“间”又做何解呢?
韩羽:关于“似与不似之间”这个话题,我在郎绍君《齐白石研究》里读到过一段话,“似与不似之间”者,本来是董其昌的话头,所谓“太似不得,不似亦不得”,要处于“似与不似之间”是也。而后,恽寿平接过这个话茬,所谓“其似则近俗,不似则离形”是也。但集大成的,还是王文治。王文治在观赏了董其昌的临古帖后题道:“其似与不似之间,乃是一大入处。似者,践其形也;不似者,副其神也。形与神在若接若不接之间,而真消息出焉。”所以,“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不一定是齐白石最早说的,不过要表达的意思类似,不必深究。就字面上看,似乎说的只是绘画技巧,事实上,早已扩充到作者与读者互动的层面。
任何一个作品,绘画也好,书法也罢,抑或是诗歌、小说等艺术创作,什么叫做完整?画出来,写出来,印出来摆在那里,没经过读者鉴定以前,只能算是半成品,只有读者欣赏过并且和作者互动后的结果,才能算是成品。也就是说任何一部作品它都是作者和读者共同努力,共同创造的。比如文学创作,你写的书,必须留有空间,不能大白话说透,否则就成了让人猜谜,谜面一出,谜底也掉出来,谁还会有猜的兴趣。但是,又不能全无提示,让人胡猜乱猜,要有线索划范围。
如此说来,这个“间”字在此处的意思似乎就明白了,就是你留给读者思绪的跑马场,驰骋空间越大,马跑得越酣畅淋漓,但同时又要“知止而后有定”,这个“知止”就是在哪儿停,这个需要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过犹不及。要想做到这一步,需要看创作者与欣赏者的艺术修养功夫,由“技”而“道”了。(河北日报记者韩莉)(本版图片均由河北日报记者张昊摄)
■记者手记
透与不透之间
齐白石,大名鼎鼎,妇孺皆知;韩羽,亦大名鼎鼎,会画画儿,且擅长写字作文,况且二人都是“眉寿坚固”类型,便更多了几分相似。韩羽先生新书《我读齐白石》面世,作者本人定性为“一个‘90后’的老头吹捧另一个‘90后’的老头”,可谓一语中的。
开卷,满纸的“扑哧一笑”“不禁莞尔”“看了笑,笑了看”,来去都是“有趣有趣”“无趣之趣”“心中有趣,无往不趣”……晚辈形容长辈的确该用敬语,可对韩羽先生,想来想去似乎只“顽皮”二字最恰当。自己顽皮,看别人便也顽皮,在他眼中,世上人分两种,一种是有趣之人,一种是无趣之人。那白石老人定当算得上他眼中有趣之人吧。在他的解读中,齐白石的画笔,无论点向什么,那个“什么”立即妙趣横生,可亲可爱起来。《谁能忍住不笑》中“歇歇”不得的老头,苦着脸子装笑脸,逗人玩儿哩;看《何妨醉倒》,他用的词是“能把人笑死”;《再说蝌蚪》中他谈的是有我之趣与无我之趣。有我之趣,有“人巧”,无我之趣,见“天机”。于他,齐白石画便是“无我之趣也”,因了一颗童心,就连老鼠都能丑中见趣,白石老人画笔何等神奇。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赤子之笑啼,看似至易,实至难。幼童最近人之本真,涉世越深,那份真纯越容易雨打风吹去,如今两个“90后”老头一顿隔空太极下来,当都认定对方虽经雨打风吹,却只是多了“自有心胸甲天下”,本真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吧?晚明小品文大家袁中道有一段话:“天下之趣,未有不自慧生也。山之玲珑而多态,水之涟漪而多姿,花之生动而多致。此皆天地间一种慧黠之气所成……”用在这两个“90后”身上当是恰如其分。
《菖蒲蟾蜍》中让韩羽先生看了又看,笑了又笑的居然是拴在癞蛤蟆后腿上的一条小绳儿。他说,将一幅平庸无奇的画儿变成好看的画,只要一条绳儿就够了,我们却觉得让读者与白石老人隔空相望,只他一个“趣”解读就够了。
犹记得拿到新书,初读酣畅淋漓便与韩老约访谈,他先痛快答应,数分钟后改了主意。“我不要你问我答,我就要你作为读者信马由缰,我读齐白石,你们读‘我读齐白石’,你放轻松,随便写写。”随便写写……我前后左右读了数遍,依然完全不知如何下刀,想到他拿着答卷,虚掩着只有两三颗牙的嘴,“不是不是,正是正是……汝在皮毛外,焉能知我痛痒”的“促狭”表情,更是不知所措,只得再次上门求借“庖丁刀”。直到他告知一切皆从生活中来,“师古人不如师造化”等才安下心来。
玩之以恭,似像非像。《我读齐白石》是好玩的老头写好玩的老头,较真的老头写较真的老头的故事,似乎我们每个人都读懂了“他和他”,又似乎每个人都懂得不透。
记得那个雪后初晴的下午去见韩羽先生,只见他“晃动身形”手持一柄木拐棍走得飞快,脚法交错间躲开片片薄冰,拐棍如同摆设提在手里根本不着地。我不禁笑叹,“您这身手,后影看就是个小年轻。”他一本正经道:“正眼看难道不像吗?”我一时语结,现在想来,标准答案大概是,神韵十足,当在似与不似之间。
此番访谈,切切殷殷,字字珠玑,书袋雨袭来……韩老关切相问,听懂乎?读透没?姑且套用一下韩老句式,透与不透之间吧。(河北日报记者韩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