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在王家摆渡口附近的大运河上,记者乘坐杨福利老人的小船体验泛舟运河之乐。 记者田瑞夫摄
□记者刘萍 龚正龙 见习记者田恬
【记者手记】
8月5日,雨过天晴,我们一大早就出发,来到北运河上的王家摆古渡口。“估客楼船飞彩鹢,渔郎钓艇起云鸿。”明朝诗人马以闲在途经王家摆渡口时吟咏的昔日盛景早已远去,但泛舟之乐却留在古渡边村民的生活之中。我们偶遇一位善良淳朴的七旬老人,并乘坐他那小小的渔舟,体验了一次泛舟运河之乐,更体验到了一次时光的摆渡。
在廊坊行走北运河,提起古渡口,首推香河的王家摆。
王家摆渡口位于王家摆村东北,地处北运河上梢,北距北京通州不过二十多公里,是当年京东几县进京的交通要道。历史上,运河上的粮船,进京出京大都在此停泊,每日舟船往来不绝。“东南民力由今达,西北军储自此供。”透过古人诗句,可以依稀想见王家摆昔日商贸之繁华。“一个村以渡口为名,其历史能不悠久吗?”行走运河的途中,几位香河人对我们自豪地说。
然而,当我们真正踏足古渡口时,却有些失落:没有人声鼎沸,也没有舟楫往来,只见一座横跨河面的王家摆大桥巍然屹立。200多米宽的水面,水流平缓,寂静无声;两岸绿树层叠,风吹林涌……我们不由开始怀疑明人笔下的繁荣盛景,是否只是一个传说。
行走在河岸陡坡之上,远处河面上一个身影唤回了我们散乱的思绪——是船家?还有摆渡的?
“船家,船家,摆渡吗?我们要过河。”我们一行人开始激动起来,朝远处的人影挥舞着双手喊道。终于,小船动了,从远处缓缓而来。这时,我们才发现,撑船划桨的竟是一位弯腰驼背的瘦削老者。
小舟靠岸,简单交谈几句,我们便踏了上去。坐定后,老人轻轻一撑,小舟便向河心漂去。然后老人开始单手划桨,神态悠闲自若。攀谈中,得知老人名叫杨福利,70岁。他喜欢捕鱼,有时也摆渡游客。他告诉我们,在他年幼时,王家摆渡口附近的河面上舟船往来不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前,运河两岸的人家过河,仍需要舟船摆渡。后来,当地政府修建了王家摆大桥将两岸连接起来,承载着千百年摆渡使命的王家摆古渡口逐渐荒废,如今仅余几十根河堤护坡木桩孤寂地站立着。
古渡口身影远去,庆幸的是北运河河道还在,河里的小舟还在。
小舟行至河中央,平缓的河水突然涌动起来,老人一时兴起,随口给我们哼起了运河号子:“穷哥儿们,把劲崩呀,嗨呀!”“劲儿拧成一股绳呀,嗨呀!”……老人说,他自18岁起,就开始用小船在运河上摆渡、捕鱼,对于北运河以及王家摆渡口的一草一木,他再清楚不过,他和乡亲们一起见证了北运河和王家摆渡口的岁月变迁。
“早前北运河上有船队运粮,那时候还有纤夫在岸边拉纤,纤夫大多是随船从南方来的。拉纤一般都喊号子,一边拉一边喊,但是这号子有讲究,可不是谁都能喊得了的,要有专门喊号子的人在旁边喊……”老人越说越激动,整个人似乎年轻了起来。那悲怆沉着的号子,荡漾在运河水面上……谁说古渡口消失了?谁说运河文化消散了?分明就藏在这号子声中,抑扬顿挫,铿锵前行。
望着杨老汉身后那碧绿悠长的河道和河道上高高的王家摆大桥,一瞬间,竟有些时光回溯的恍惚。
我们从杨老汉的讲述中了解到,北运河最初是运粮河,该功能废弃后,它曾一度变成污水排放河道,那段年月,北运河清亮亮的水不见了,花草香味没有了,鱼虾螃蟹消失了……杨老汉儿时记忆中的运河不见了,那深深的无可寄托的乡愁,时时萦绕在他的心间。
如今,随着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的深入推进,三地联手对北运河展开治理,北运河渐渐找回了以前的影子,河中鱼虾回来了,亦如杨老汉的小舟一样在运河里自由游荡、穿梭。运河的水静悄悄地从村边流过,河水中流淌着时光的故事,见证着时代的变迁与发展。
弃舟上岸,我们穿过一片菜地,穿过祥和的村子。村民们都在议论,运河边的林地已经流转出去了,大运河、古渡口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政府已经开启了顶层设计,大运河文化带建设正在如火如荼地铺开。以后,运河岸边的村民可就不再是单纯的农业生产者了,他们或许会成为“农家乐”的主人或者大运河旅游服务者……大运河文化带会走进每一个运河边的村庄,走进每一个运河边的百姓生活。是的,运河人家的生活里,哪能没有大运河呢?那是与他们世世代代血脉相连的精气神儿和根脉。
如今,虽然农民使用过的农耕工具,变成了挂在村史馆墙上的文物;渡口上曾经震耳欲聋的运河号子,也成了在录音机里播放的韵律……但是无论时代如何变迁,王家摆与北运河一起创造的那段瑰丽的历史文化,早已深深嵌进人们的记忆里,化成一缕无法抹去的深沉的美丽乡愁。
“寄语飞南归北雁,大河头尾是家川”。那日渐消失的王家摆古渡口,不正以另一种方式存活,并继续影响着生活在运河岸边的人们,影响着大运河哺育的中华儿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