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志远
李英志自选文集《一蓑烟雨述平生》近日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激起笔者浓厚的阅读兴趣。这不仅因为,笔者与李英志是同乡、同学,书中所写之人之事,笔者并不陌生;所抒之情,也大多有同辈人的共鸣。更重要的是,英志将这些人、事、情生动地表现出来,具有动人心魄的艺术感染力。
全书分散文、评论、诗词三卷。卷一的11篇散文,除两篇游记之外,都是怀人记事,其突出特点是善于选取富有生活情趣的细节和场景,而这些细节和场景又牵连着时代和历史文化,渗透着作者刻骨铭心的人生体验和哲理情思。《干娘》开篇便写了干娘在寒冬流浪街头的凄凉情景,那是因为两个轮流管饭的儿子,一个因日期已到往外推,一个因天数不够不接受,当读者激愤于二子不孝时,作者笔锋陡转,描写了两个儿子的拮据与艰难,折射了天灾人祸带来的穷困和人性扭曲。《往事并非如烟》写“我”与两位朋友到“下海”作家周玉海家喝茅台、论天下、谈创作,还写了玉海偷偷以丛台换茅台的有趣细节,不仅表现了玉海的质朴可爱,也体现出四人亲密无间的友谊。同时,小小的聚会亦透视出上世纪80年代的“文学热”“下海热”以及关注世事的社会心态等。此外,《遥望童年》中夏夜屋顶乘凉观星、秋季棉田捕鸟,《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李洛黑》中村支书挺身而出保护戏箱等细节都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作者对散文结构的处理也令人称道。如,《魂归故里》在描写了S君富有传奇性的人生后,最后点出张绍良的名字,有“画龙点睛”之妙;《遥望童年》以祖孙对话的方式遥望童年,于巨大反差对比中见情趣和深意;《校园轶事》以艳芳的爱情悲剧为贯穿线索,散文中平添小说的故事性……
卷二含评论10篇,大都是对当前文艺现象及当地作家作品的评论。文学评论分两类,一类是理论家的评论,更重理论烛照;一类是作家的评论,更重经验感受。英志的评论当属后者。《发人深省催人奋进》评析电视剧《清廉魏征》,认为“不仅写了人物间的矛盾和冲突,同时也写了主要人物自身的矛盾冲突”,使人想起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的“向内转”,复杂心理描写使人物更加丰满。英志又提出,“作者必须对剧中人物进行合理的设计和安排,其中包括人物设置多少,主要人物同其他人物之间的关系,而人物之间的关系至关重要。”这又使人想到格雷马斯“符号矩阵”中的正、反、非、非反的人物关系。可见,英志以他敏锐的艺术感悟力,触及了文学创作理论的前沿。当然,如果能用这些理论剖析作品,文章便会更新颖和深刻。
卷三的诗词收录英志2010年到2015年诗作600余首。诗词的内容非常广泛,天下大事、山川河流、花草虫木、乡情亲情等尽可入诗,生活的世界成了诗的世界,又是何等的优雅和潇洒。他的诗词用今韵,合于格律却无格律羁绊,字里行间是自然流泻的诗情,率性而出,有行云流水之势,无描头画角之态。曹丕云“文以气为主”,英志率性流泻的诗情见出他旺盛的文气。“气之清浊有体”,英志的文气是阳刚、清新、爽朗之“清气”。这种“清气”也流溢在他的散文和评论中。读他的诗文,总是感到其间活跃着一个指点江山、臧否人物的雅士。
英志何以有如此文气?不妨看看他的“家底”。
一是故乡情结。他的家乡晋州地处燕南赵北,古燕赵是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交汇之地,古来又是胡汉征战的疆场,其文化性格刚柔相济而偏于阳刚,常被概括为勇武任侠、慷慨悲歌。这是他的传统文化根基。二是雅士情趣。他幼喜文学书法,中学时便有文章发表。工作后广结文友,本色仍是文人,退休后又专攻诗词、书法,核心朋友圈都是地方文化名士,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是他的心理根基。三是家国情怀。英志生于上世纪40年代,人生沉浮与国家兴衰紧密相连。他的传统文化学养中,不乏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精神因子。这一切铸就他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这又是他的社会根基。
文气说到底是与天地社会相连的生命之气,愿英志养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使自己的生活更加充实与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