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眼观天地
正是有了诗之心,才有诗之眼。有了诗之眼,才能发现诗。贾又福先生的诗在太行山。1964年秋,中央美院临毕业来山区写生,到的即是平山县的沕沕水,见沕沕水如见初恋情人。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真切地触摸太行,山里人,山里事,新鲜、朴厚、真切。尤其是那无尽的高山,让人屡生遐想。这些真切,都是从当初梦幻般的山影中化开来的么?为此他在日记中记下了令人难忘的点点滴滴。
如果说,1964年初见太行是与之定情,那么到了1979年,在几次探访太行之后,他就与太行订了终身:“择一而从,许之终生。得天独厚,志在必成。”这是志向,也是誓言,更是诗。
从初次见太行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十年,贾又福先生也已经五十多次深入到太行。每次来,他都如见大宾,身心虔敬,有时甚至匍匐下去,躬身顶礼。他和太行是一不是二,他是行走的太行,而太行是不动的他。他来写生,是来写生命,是用生命来写。他是叩问,一层一层地问,问到生命深处,问到本质,问山,问石,问草木,而太行与他有大默契,每次都有问必答。问得急切,答得真切。问得深刻,答得圆融。他是以一颗诗心来问,太行也以诗心来答。“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必然是这样的。就如知音相对,不管有言无言,定然心心相印。
“问余何意栖太行,笑而不答心自详——我自有主张。苦人所不能苦,见人所不能见。感人所不能感,练人所不能练。得人所不能得,造人所不能造。”
这样大的一个骨感极强的主张,是与太行商量的结果,或者干脆就是太行所贻赠。
贾又福先生正是本着这样的一个主旨精神来创作的,他真的“苦人所不能苦”,也真的“造人所不能造”了。他把自己置身在一个“高、大、深”的境界里来作画,什么叫“高、大、深”?“吐弃到人所不能吐弃,为高;涵茹到人所不能涵茹,为大;曲折到人所不能曲折,为深。”
从1984年的成名作《太行丰碑》开始,贾又福先生创作出了无数幅山水画,既有鸿篇巨制,也有中幅小幅,无论大小,都是精心之作。所谓精心之作,都是诗的,有诗的品位,诗的特质。所谓诗的特质,是什么呢?就是这些作品,能够让人生恭敬心,生干净心,生宁静心,能够让人的灵魂得到净化,得到提升,得到宏化。随意一幅小品,贾又福先生也是有寓意的。有寓意而又随意,正所谓天机流露,因而非诗莫属。
每幅画的画面,是诗的,此乃由光所化,青色青光,白色白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贾又福先生惯用积墨,一层层的墨累积上去,不但不乌不死,反而层次分明,透彻出来的全是光,连黑都是光,还有什么不是光?这黑光,似乎更具力量,更宏大,更有气势。